男女主角分别是萧烬沈辞的其他类型小说《难怪有故人之姿,原来是故人没死萧烬沈辞 全集》,由网络作家“小鱼不吃鱼1110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我在战场上亲手埋葬了沈辞,他胸口的箭矢是我折下的。七年后,敌国宰相萧烬入京议和,那张脸与沈辞一模一样。御花园中,他冷眼掠过我的试探:“陛下认错人了。”可当他弯腰拾起我故意掉落的玉佩时,袖口滑落一道旧疤。那是我当年为他包扎的伤口形状。大婚之夜,他掀开衣襟露出狰狞箭疤:“这道你亲手处理的伤,现在可认得了?”我抚着那疤痕落泪:“当年那具尸体是谁?”他轻笑:“一个偷了你给我的定情玉佩的叛徒罢了。”---寒风如刀,卷着细碎的雪沫子,抽打在脸上,留下针扎似的麻痛。朱雀宫高耸的琉璃檐角刺破铅灰色的夜幕,投下浓重而沉默的阴影。我伏在冰冷的屋脊上,玄色夜行衣融进深沉的黑暗里,只余一双眼睛,死死锁着下方那片被重兵拱卫的宫苑——承露殿。敌国宰相萧烬的下榻...
《难怪有故人之姿,原来是故人没死萧烬沈辞 全集》精彩片段
我在战场上亲手埋葬了沈辞,他胸口的箭矢是我折下的。
七年后,敌国宰相萧烬入京议和,那张脸与沈辞一模一样。
御花园中,他冷眼掠过我的试探:“陛下认错人了。”
可当他弯腰拾起我故意掉落的玉佩时,袖口滑落一道旧疤。
那是我当年为他包扎的伤口形状。
大婚之夜,他掀开衣襟露出狰狞箭疤:“这道你亲手处理的伤,现在可认得了?”
我抚着那疤痕落泪:“当年那具尸体是谁?”
他轻笑:“一个偷了你给我的定情玉佩的叛徒罢了。”
---寒风如刀,卷着细碎的雪沫子,抽打在脸上,留下针扎似的麻痛。
朱雀宫高耸的琉璃檐角刺破铅灰色的夜幕,投下浓重而沉默的阴影。
我伏在冰冷的屋脊上,玄色夜行衣融进深沉的黑暗里,只余一双眼睛,死死锁着下方那片被重兵拱卫的宫苑——承露殿。
敌国宰相萧烬的下榻之所。
七天了。
自他踏着北境凛冽的风霜入京议和,这张脸,就成了盘旋在我心头、日夜啃噬不休的鬼影。
白日金銮殿上,隔着冕旒垂下的玉藻珠帘,那张脸——刀削斧凿般的轮廓,微抿的薄唇,尤其是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眼,几乎要将我钉死在御座之上。
沈辞。
那个名字带着滚烫的血腥气,瞬间冲上喉咙,又被我死死咽下。
七年前,北疆雁回谷,风雪比今夜更狂。
我亲手将他冰冷的身体放入浅坑,染血的泥土一捧一捧盖上去。
他胸前,那支穿透心脏的狼牙箭尾羽,是我亲手折断的。
断口粗糙,扎得我掌心血肉模糊,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。
“沈辞……”唇齿间无声地碾过这个名字,舌尖尝到的只有铁锈般的绝望和雪沫的冰冷。
承露殿的灯火辉煌,在雪夜里晕开一团暖黄的光晕,刺得眼睛生疼。
巡逻的侍卫铠甲碰撞,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。
不能再等了。
无论他是谁,是借尸还魂的厉鬼,还是敌国精心培育的傀儡,这张脸,必须有一个答案。
我像一片失去重量的枯叶,悄无声息地滑下屋脊,脚尖在殿外一株覆满积雪的百年古松枝桠上轻轻一点,借力荡起。
身体在半空拧转,轻盈得不可思议,头下脚上,如同当年在雁回谷峭壁上练习过千百次的那样,一个倒挂金钩,稳稳悬停
在承露殿紧闭的雕花木窗之外。
指尖凝聚着一丝内力,小心地探入窗棂缝隙,无声无息地拨开里面的插销。
窗扇推开一条窄缝,殿内暖融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、清冽的松墨香气扑面而来。
我屏住呼吸,蛇一般滑了进去,落地无声。
殿内烛火通明,陈设华贵,却空无一人。
只有内室的方向,传来细微的、书页翻动的声响,还有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。
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撞击,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七年前那场风雪里撕裂的痛楚。
我反手抽出腰间的短刀“碎月”,刀身乌沉,在烛光下不反射一丝光亮,只有锋刃处凝着一线冰寒的死气。
足尖点地,身形如一道贴地疾掠的幽影,无声无息地扑向内室的门帘。
就在刀锋即将挑开珠帘的刹那——一股极其细微、却凌厉无匹的破空声自身后左侧袭来!
不是刀剑,是某种更沉重、更霸道的东西,裹挟着千钧之力!
我甚至来不及回头,身体的本能已超越思绪。
手腕猛地一拧,“碎月”刀锋在半空划出一道凄冷的弧光,由刺转格,斜斜向上撩去!
“铛——!”
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在寂静的殿内炸开!
火星四溅!
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沿着刀身狂涌而来,震得我虎口瞬间崩裂,鲜血淋漓,整条手臂酸麻得几乎失去知觉,整个人被这股大力狠狠掼向一侧的紫檀木博古架!
“哗啦!”
昂贵的瓷器玉器碎了一地。
我踉跄着站稳,喉头一股腥甜涌上,又被强行压下。
猛地抬眼望去。
烛火摇曳的光晕里,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立在内室入口。
他手中并非寻常刀剑,而是一杆通体乌沉、泛着幽冷光泽的铁尺,长约三尺,棱角分明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。
他穿着雪白的中衣,外罩一件松墨色的锦缎常服,领口微敞,显然是仓促应战。
脸上,覆着一张没有任何纹饰的、冰冷的玄铁面具,只露出一双眼睛。
那双眼睛……沉静如深潭,锐利如寒星,此刻正透过面具,冷冷地锁定着我,没有丝毫波澜,仿佛在打量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。
没有惊惶,没有质问,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和……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。
“刺客?”
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,低沉平缓,听不出喜怒,却带着
一种久居上位的、天然冻结人心的力量。
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玉盘。
这声音……陌生。
像北境终年不化的冻土,坚硬、冰冷,没有一丝属于沈辞的清朗温润。
可那双眼睛!
那身形!
那握持铁尺时微微绷紧的指节弧度!
血液轰然冲上头顶,又在瞬间冻结。
七年的刻骨铭心在这一刻化为最尖锐的毒刺,狠狠扎进心脏。
是他!
却又不是他!
“你是谁?”
我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,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,握着“碎月”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,刀尖却因手臂的剧痛而微微发颤。
虎口裂开的血珠沿着冰冷的刀身蜿蜒滑落,滴在脚下光洁的金砖上,晕开一点刺目的暗红。
他没有回答。
面具后的目光似乎在我染血的虎口上停留了一瞬,快得难以捕捉。
随即,他动了。
铁尺毫无花哨地横斩而出,带起沉重的风压,直取我的腰腹!
招式狠辣简洁,带着战场上一击毙命的决绝,却分明又融合了某种极为精妙的卸力技巧,将铁尺本身的霸道力量发挥到了极致。
不是沈家的枪法路数!
沈家枪大开大阖,如燎原烈火,一往无前。
而这铁尺的轨迹,阴狠、刁钻、高效,充满了实用至上的冷酷。
我瞳孔骤缩,强忍手臂剧痛,身体以不可思议的柔韧向后折弯,险之又险地避过那致命的铁尺锋芒。
冰冷的金属几乎贴着我的鼻尖扫过,带起的劲风刮得脸颊生疼。
同时,我左腿灌注内力,如毒蝎摆尾,带着破空之声狠狠踢向他持尺的手腕!
他手腕一沉,铁尺变斩为点,精准无比地戳向我踢来的足踝!
动作行云流水,应对之快,仿佛早已预判了我的反击。
“铛!”
又是一声脆响。
我的足尖与铁尺尖端相撞,一股酸麻感瞬间从小腿蔓延而上。
借着这股反震之力,我身体向后急退数步,拉开距离,胸膛剧烈起伏,死死盯着他。
“沈家枪‘回马定军’的起手式,融合了南疆‘蝎尾刺’的阴劲……阁下所学,倒是驳杂得很。”
他缓缓开口,铁尺斜指地面,姿态从容,声音里听不出丝毫喘息,“可惜,形似神非,火候差得远。”
面具后的目光锐利如刀,仿佛能穿透皮囊,直视我招式里每一丝模仿的痕迹。
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评判,
带着洞悉一切的冷漠。
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我的心上。
驳杂?
模仿?
他竟敢如此评价沈辞的枪法!
一股混杂着愤怒、悲伤和疯狂的火焰在胸腔里爆燃,瞬间压过了手臂的剧痛和对这张脸的惊疑。
“闭嘴!”
我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,如同受伤的孤狼,“你也配提沈家枪?!”
话音未落,我猛地一蹬地面,身体化作一道燃烧的黑色闪电,不顾一切地再次扑上!
这一次,不再有任何试探,不再有半分保留。
“碎月”短刀在我手中仿佛活了过来,刀光泼洒,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,招招直指他面具后的要害!
每一刀都倾注了我所有的悲愤、痛苦和七年积累的疯狂杀意——为了沈辞!
他身形微晃,铁尺在身前舞动,仿佛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。
乌沉的尺身精准地格挡、牵引、拨开我狂风暴雨般的刀锋。
金铁交击之声密如骤雨,火花在昏暗的殿内疯狂迸溅,映亮了他冰冷的铁面具和我因愤怒而扭曲的脸。
力量差距太大!
每一次硬碰硬的撞击,都让我的手臂剧痛钻心,虎口崩裂处鲜血汩汩涌出,几乎握不住刀柄。
而他,依旧稳如磐石,气息丝毫不乱。
那铁尺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,每一次挥动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,将我的刀光一点点压缩、逼退。
一个旋身格挡的间隙,他的铁尺以极其诡异刁钻的角度,自下而上猛地撩起!
时机拿捏得妙到毫巅,正是我旧力刚尽、新力未生之时!
“嗤啦——!”
一声裂帛脆响!
冰冷的铁尺尖端并非直刺,而是巧妙地向上斜挑,精准无比地勾住了我脸上蒙面的黑巾边缘!
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传来,黑巾瞬间被撕裂、扯飞!
烛光毫无遮拦地照亮了我的脸。
时间,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
面具后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眼睛,第一次清晰地、剧烈地波动起来!
如同投入巨石的深潭,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!
那里面翻滚着极致的震惊、难以置信,甚至……一丝猝不及防的、几乎要冲破冰层的剧烈痛楚!
他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握着铁尺的手,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,微微颤抖。
那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从容姿态,第一次出现了裂痕。
“是……你?”
一个极低、极哑,仿
佛从灵魂深处艰难挤出的音节,从面具下逸出。
不再是那冰冷的、属于敌国宰相的声音,而是一种混杂着太多复杂情绪的、几乎要碎裂的沙哑。
这声音……这声音!!!
我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冻结,又在下一瞬被点燃!
是他!
是沈辞!
只有他,会在看到我的瞬间,发出这样破碎的声音!
“沈辞!”
这两个字带着血泪,从我胸腔深处嘶吼而出,震得殿内烛火都一阵摇曳。
所有的理智、所有的伪装、所有的帝王威仪,在这一刻土崩瓦解。
我像疯了一样,完全不顾他手中致命的铁尺,合身扑上,右手染血的“碎月”刀毫不犹豫地刺向他脸上的面具!
目标不再是他的要害,而是那张隔绝真相的冰冷铁面!
他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不顾性命地扑来,更没料到我的目标竟是面具。
身体因方才的剧烈震动而迟滞了一瞬。
就在这电光石火间,我的刀尖已经触及冰冷的玄铁!
“当啷——!”
一声脆响!
锋锐的“碎月”刀尖精准地刺入面具边缘与脸颊衔接的微小缝隙,猛地向上一挑!
巨大的力量将面具的连接处瞬间崩断!
沉重的玄铁面具应声飞脱,翻滚着砸落在远处的地毯上,发出一声闷响。
烛光再无阻碍,完完全全地倾泻在那张脸上。
时间彻底静止了。
殿外呼啸的风雪,殿内烛火燃烧的噼啪声,远处隐约的梆子声……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。
只有我的心跳声,如同擂鼓,又如同濒死的挣扎,在死寂的殿内疯狂回响。
是他。
剑眉斜飞入鬓,鼻梁高挺如削,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。
这张脸,无数次出现在我的午夜梦回,出现在黄沙漫天的战场,出现在七年前那个风雪交加、埋葬了一切的绝望黄昏。
分毫不差。
然而,又是如此陌生。
那双曾盛满少年意气、温柔笑意的眼睛,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寒和拒人千里的漠然。
七年的时光,仿佛最残酷的刻刀,将那些熟悉的柔软线条尽数削去,只留下冷硬如石的棱角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、仿佛与生俱来的霜雪之色。
他站在那里,穿着敌国宰相的锦袍,手中握着象征权柄与力量的重铁尺,周身散发着一种久居上位、生杀予夺的凛冽气息。
没有重逢的激动,没有劫后余生的
庆幸,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,以及那双眼中一闪而逝、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的、沉痛到极点的复杂情绪。
“沈辞……”我喃喃地念出这个名字,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,却重得能砸碎自己的心脏。
短刀“碎月”从我无力垂落的手中滑脱,“当啷”一声掉在地上,溅起几点血珠。
手臂的剧痛此刻才清晰地传来,却远不及心口那被生生撕裂的万分之一。
他缓缓抬起眼,目光终于聚焦在我脸上。
那目光,像淬了冰的针,刺得我浑身发冷。
“陛下,”他开口,声音恢复了那种低沉平缓的漠然,听不出丝毫波澜,仿佛刚才那瞬间的震动只是我的幻觉,“夜深雪重,擅闯使臣居所,持械行刺,这恐怕……非待客之道,亦有损两国邦交。”
每一个字,都像裹着冰渣的锤子,狠狠砸在我的耳膜上。
陛下?
邦交?
他叫我陛下?!
用这种公事公办的、冰冷疏离的腔调?!
“客?”
我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字,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砾摩擦,“沈辞!
你看看我!
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!
你是谁?!
雁回谷外那堆枯骨又是谁?!
你告诉我!”
最后一句,我几乎是失控地吼了出来,身体因极致的愤怒和悲怆而剧烈颤抖。
他静静地看着我,眼神没有丝毫闪避,深潭般的眼底只有一片沉寂的冰封。
那张酷似沈辞的脸上,没有任何属于沈辞的温度。
“陛下认错人了。”
他淡淡地说,语气平静得令人绝望,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,“在下萧烬,北胤国相。
并非陛下口中那位……已故的沈将军。”
他微微侧身,目光落在地上碎裂的瓷器和染血的刀锋上,“今夜之事,念在两国和谈大局,本相可以不予追究。
陛下,请回吧。”
“萧烬……”我咀嚼着这个陌生的名字,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腥味。
目光却死死地钉在他的脸上,试图从那片冰封之下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裂痕。
没有,什么都没有。
只有一片无懈可击的、属于敌国权相的冰冷面具。
“好……好一个萧烬……”我踉跄着后退一步,撞到了身后的博古架,又引来一阵稀里哗啦的碎响。
虎口的血滴得更急,在地毯上洇开一小片暗红,像一朵绝望绽放的花。
巨大的荒谬感
和灭顶的悲伤几乎将我吞噬。
是他,却又不是他。
七年前亲手埋葬的痛楚,七年后被这张脸亲手否认的绝望,交织在一起,将我撕扯得支离破碎。
殿外传来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,铠甲摩擦的铿锵声由远及近,伴随着侍卫统领焦急的呼喝:“有刺客!
保护相爷!”
火光晃动,人影幢幢,将承露殿的大门彻底堵死。
锋利的刀枪在火光下闪烁着寒芒,无数双警惕的眼睛死死盯住殿内唯一的外来者——狼狈不堪、失魂落魄的我。
萧烬,或者说顶着沈辞面孔的萧烬,漠然地看着这一切发生,没有任何表示。
他只是微微抬手,铁尺无声地垂落身侧,仿佛一件无关紧要的器物。
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,越过重重侍卫,平静无波地落在我身上,像是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。
“拿下!”
侍卫统领一声厉喝。
冰冷的刀锋瞬间架上了我的脖颈。
彻骨的寒意和死亡的威胁,终于让我混乱如沸粥的头脑找回了一丝可悲的清明。
我是大梁的皇帝。
我不能像个疯子一样,死在这里,死在这个顶着沈辞面孔的陌生人面前。
我闭上眼,深深吸了一口气。
再睁开时,强行压下了眼底翻涌的赤红和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,只剩下帝王的冷硬与威仪。
我挺直了脊背,无视颈侧的刀锋,目光如冰锥般刺向那个静立不动的身影。
“放开。”
我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在寂静的殿内清晰回荡。
侍卫们面面相觑,动作迟疑下来。
他们认出了我。
萧烬终于有了动作。
他极其轻微地抬了一下手。
架在我颈上的刀锋无声地撤开了。
我最后看了他一眼。
烛光勾勒着他冷硬的侧脸轮廓,那眉,那眼,那鼻梁的弧度……每一寸都曾是刻入我骨髓的温柔。
如今,却只剩下冰冷的陌生和拒人千里的漠然。
“萧相……”我开口,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平稳,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寒意,“‘故人’相见,果然……惊喜。
今夜多有叨扰,来日方长。”
不再看他的反应,我猛地转身,撞开挡在身前的侍卫,大步踏出这片令人窒息的温暖地狱,重新投入殿外呼啸的风雪之中。
冰冷的雪片砸在脸上,瞬间被滚烫的泪水融化。
承露殿那扇被撞开的殿门,在我
身后沉重地合拢,隔绝了殿内的暖光,也隔绝了那张几乎让我心神俱碎的脸。
风雪扑面,像无数细密的冰针,刺得脸颊生疼。
方才殿内那令人窒息的暖意和血腥味瞬间被涤荡一空,只剩下北地冬夜彻骨的寒冷,顺着领口袖口,无孔不入地钻进来,冻结着每一寸皮肤,也试图冻结那颗刚刚被撕开、鲜血淋漓的心。
“陛下!”
贴身女官青鸢焦急的声音在风雪中响起,带着哭腔。
她一直带着暗卫远远守在承露殿外围的阴影里,此刻见我踉跄冲出,立刻扑了上来,用一件厚实的玄狐大氅将我紧紧裹住。
大氅上还带着她体温的暖意,却丝毫驱散不了我骨缝里透出的寒意。
“回宫。”
我吐出两个字,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砾磨过,带着不容置疑的疲惫和冰冷。
喉咙里那股腥甜再也压制不住,猛地呛咳出来,几点暗红溅落在雪地上,迅速被新落的雪花覆盖。
青鸢脸色煞白,扶住我的手都在抖:“陛下!
您受伤了?!”
我摆摆手,示意她噤声。
目光掠过她身后几名同样神色凝重的暗卫,最终落在远处承露殿紧闭的大门上。
那扇门后,有一个人,一张脸,一个名字,一个我亲手埋葬的过去,以及一个冰冷陌生的现在。
“查。”
我收回视线,任由青鸢搀扶着,一步步走向风雪深处属于帝王的宫阙,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,“动用所有能动用的钉子,不惜代价,给朕查清楚这个萧烬!
他的底细,他的过往,他七年里的每一寸痕迹!
特别是……七年前雁回谷之后!”
“是!”
青鸢的声音带着凛然的肃杀。
* * *议和谈判在金銮殿上展开,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。
每一次唇枪舌剑,每一次寸土必争的较量,都像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。
我端坐于高高的御座之上,冕旒垂下的玉藻珠帘遮挡着视线,也遮挡着我眼中所有不该流露的情绪。
萧烬坐在下首右侧首位,代表着北胤的权柄。
他一身玄色宰相官袍,金线绣着北胤特有的苍狼图腾,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冷峻。
他说话条理清晰,引经据典,语气永远是不疾不徐的平缓,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。
那双眼睛,沉静如渊,只有在极偶尔与我目光相触的瞬间,才会掠过一丝极
其细微、难以捕捉的波动,快得像错觉,随即又恢复深潭般的沉寂。
他应对滴水不漏。
对于大梁提出的条件,寸步不让,却又总能抓住我方话语中的细微漏洞,予以精准的反击。
他身上没有任何属于沈辞的痕迹——没有沈辞说话时习惯性微微挑起的右边眉梢,没有沈辞思考时无意识用指尖轻叩桌面的小动作,没有沈辞在紧张或激动时耳垂会微微泛红的细微反应……统统没有。
他就像一个最完美的、冰冷的权臣模板,一丝不苟地扮演着北胤国相萧烬的角色。
可越是完美,越是滴水不漏,我心中的疑窦就越深。
沈辞,那个鲜衣怒马、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,真的能在七年间彻底蜕变成这样一个冰冷无情的政客?
雁回谷的万箭穿心……难道真的只是一场骗局?
那具穿着他铠甲、戴着属于他的那枚残缺玉佩的尸体……又是谁?
谈判在僵持中暂时休止。
沉闷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礼部官员提议,请北胤使团移步御花园“松涛苑”稍事休息,品一品新贡的雪顶含翠。
松涛苑,遍植苍松翠柏,此刻被厚厚的积雪覆盖,更显清幽寂静。
积雪在脚下发出“咯吱”的轻响。
我故意落后几步,与萧烬几乎并肩而行。
他目不斜视,步伐沉稳,仿佛身边只是一团空气。
“萧相,”我开口,声音在空旷的雪园里显得格外清晰,“昨夜承露殿……受惊了。”
他脚步没有丝毫停顿,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偏转一下,只是极其平淡地回应:“陛下言重。
些许宵小,不足挂齿。”
语气公事公办,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“是吗?”
我微微侧头,目光落在他线条冷硬的侧脸上,试图从那片冰封之下窥探到一丝裂缝,“可朕观萧相身手,昨夜应对刺客,举重若轻,一招一式,刚猛霸道,又不失精妙……倒让朕想起一位故人。”
他终于有了极其细微的反应。
搭在腰间玉带上的右手食指,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,快得如同错觉。
“哦?”
他依旧没有看我,声音平稳无波,“陛下所指的故人,想必是位沙场骁将。
可惜,本相生于北胤宫廷,所学不过是一些强身健体、防身自保的粗浅功夫,岂敢与陛下口中的英杰相提并论。”
他巧妙地避开了“故人
”的身份。
“粗浅功夫?”
我轻笑一声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,“能轻易接下‘碎月’锋芒的,可不多见。
朕那位故人,也有一身好武艺,尤其擅长枪法,沈家燎原枪,刚猛无俦……”我一边说着,一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和任何细微的动作。
当“沈家燎原枪”几个字出口的瞬间,他搭在玉带上的右手,指关节极其轻微地绷紧了一下,随即又迅速放松。
他左侧耳垂下方的皮肤,似乎也因瞬间的肌肉紧绷而牵动了一下。
我的心脏猛地一跳!
就是这个位置!
沈辞当年在战场上替我挡箭,箭簇擦过这里,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!
虽然被岁月淡化,但在特定的角度和光线下,仔细看还是能分辨出来!
“是吗?”
他依旧没有看我,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,“天下武学,万法归宗。
或许只是巧合罢了。
陛下睹物思人,情有可原。”
他将我的试探,轻描淡写地归咎于“睹物思人”的移情。
好一个巧合!
好一个情有可原!
我藏在宽大袍袖里的手,指甲深深掐入掌心。
不能再这样下去了!
这层冰冷的伪装,必须撕开!
就在这时,一行人转过一丛被积雪压弯的翠竹。
前方不远处,一条结着薄冰的狭窄小溪横亘眼前,溪上架着一座小巧玲珑的汉白玉石桥。
机会!
我脚下猛地一个“趔趄”,身体看似不稳地向萧烬那边歪倒,口中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:“哎呀!”
同时,袖中早已准备好的那件东西——一枚温润剔透的羊脂白玉佩,被我“失手”甩了出去!
玉佩在空中划过一道小小的弧线,精准无比地落在萧烬身侧的雪地上。
落点,距离他的锦靴不过三寸。
“陛下小心!”
旁边侍立的官员和内侍们顿时一阵慌乱。
萧烬几乎是本能地、极其迅速地伸手扶住了我倾斜的手臂。
那只手隔着厚厚的锦袍,依旧能感受到其蕴含的力量和……一丝难以言喻的僵硬。
他的动作快如闪电,带着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保护欲,仿佛这个动作已经重复了千百遍。
扶稳我之后,他的目光才落向雪地上的玉佩。
那一瞬间,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。
他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那张一直维持着完美冰冷面具的脸上,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掩饰的、剧烈的情绪波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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